2019年，我们不敢说自己是听摇滚的了

        （本文来源：公众号“Qthemusic”；作者：武撄）

“听摇滚乐”渐渐变成了一件让越来越多早期滚青羞于启齿的事儿，其实就发生在这三年之内。

最多最多也不出四年。

至少在三年之前，听摇滚乐的人还是挺让人羡慕的。

他们头脑新颖、人格独立，也玩儿得非常有意思——摇滚现场见了面就能确定是“同道”，有得聊有得交，确定未来能在一起过27岁生日。

但是就在这两三年之内，原本这一批摇滚乐迷都有一个共同现象：越来越少和新来的“滚青”交朋友了，至少会非常谨慎。

这并不是什么“先来的歧视后来的”，也不是“什么东西变得大众就会混进来傻×”。

观察观察你就会发现，就算它不变得大众，某些东西也似乎是“大势所趋”，谁也挡不住。

2013年长江迷笛音乐节集结了上百组颇具影响力的中外乐队，摇滚乐在长江边上25万平米的场地上彻夜不休。

这场演出至今仍被不少老牌儿乐迷怀念——这之后四年里，国内再也没有过这么好的摇滚音乐节了。

被视为是起点的东西，其实也常常是终点。

2014年，腰乐队发行专辑《相见恨晚》之后宣布解散。

也是在2014年，主唱肖容离开脑浊乐队的消息尘埃落定，长江迷笛遂成绝响。

军械所乐队和云母逼乐队在一次拼盘演出被于开场前突然叫停之后渐渐淡出了舞台；两年之前的11月24日，@云母犬业彻底停止了微博内容更新。

次年麻雀瓦舍在“五年亏损千万”的营业数据里宣布倒闭。

或许是偶然，也或许是必然。

四年之前，恰好是各大传媒从小众音乐里分羹的元年——马頔发布了专辑《孤岛》，昭示着麻油叶的起步，以及小众音乐借由“民谣”渐渐打开了一扇通往大众的天窗。

这确切意味着什么人们还不太清楚。但是出于好奇心，很多人都想要跃跃欲试。

摇滚乐，这四年来是非常不幸的。

小众音乐的走红并未让摇滚乐受益，但它却在这四年之内无限波及了摇滚乐，为摇滚乐带来了越来越多的不宁静，只承其弊，未承其利。

其中之一，就是在这三四年之内我们身边的傻子变得越来越多了。

当民谣、说唱、古风和电音纷纷走上台面之后，摇滚乐成了他们惟一还能假装听得懂的小众音乐，于是他们决定用摇滚乐来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

但是他们强闯进来之后却没有遵循摇滚乐迷此前的固有秩序，自创了一套无限土鳖的玩法试图暗示自己才是真正的“摇滚铁托儿”。

甚至不惜进这个经济流水常常不超过万八千的地方行骗。

这块地盘，也终于在三四年内被越抹越脏。

不久之前和一个演出主办聊了数个小时，听他发了很多“演出难办”之类的牢骚。

难的其实不在于报批、流程以及宣传售票，在于什么？在于演出逃票、在于演出秩序管理、在于事后泼脏水。

他告诉我前一两年办演出的时候门票监管并不严格——原因非常简单，三四年之前，还没有摇滚乐迷有逃票的意识。

但是近年某次演出当他们最后查账的时候，发现门票销售数量还不到现场人数的一半。

无疑，迎接他和乐队的，只能是血本无归。

即便这样，也挡不住至少一半逃票观众事后得便宜卖乖泼脏水：“××主办垃圾！演出办得太差！以后再也不去！”

每当有一次相对受欢迎的演出，“革命群众”里的粉牛都一抓一大把。

他们自称粉丝、乐迷，花一百块钱买张门票转身就用三四百卖给他天天称之为“兄弟”的人，美其名曰自己是为学生党、赚路费、赚饭钱。

实际上，比淘宝黄牛卖得还贵出数倍。

并且自以为合理。

你甚至还要严防那些打着摇滚情怀旗号四处借钱不还的垃圾。

严防那些说是“有事儿临时转票”实际你的钱刚转过去就立刻把你拉黑的骗子。

这些，或许你都遭遇过或者亲眼看见身边人遭遇过。

还记得那句经典的“我们的听众里混进了越来越多的傻×”么？可惜知道这话的人，几乎都不是这句话所针对的人。

而这句话所针对的人，听摇滚乐绝对不超过两年，并且以为自己因为听摇滚乐而相当的特立独行，并在这里浑水摸鱼。

说句实话，每次看见当下还非常活跃的“摇青”主动加自己好友，你绝对不会再有一点儿还愿意和他们惺惺相惜的感觉。

默默围观他们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撸串儿！”

“喝酒！”

“××牛逼！”

除了这些之外（当然，还有跟你借钱），他们和正常人类根本就没有任何其他共同话题。

因为哪怕是国内乐队，他们连稍微生僻那么一点点儿的都不知道。

你惊叹的是，明明啥都不懂的这群人，在各个乐队的微信群里都能24小时不间断刷屏，你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打字手速那么快。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题都有。

也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题都能插上嘴。

有时候两个傻子在几百人面前拼表情包就能拼上几个小时。

以至于绝大多数乐队成员，除了发个演出通知之外根本不想在群里多说上哪怕半句话。

但你以为演出通知真的有用么？

微博上@小黄大夫不久前写过一个段子，对生活可谓非常有观察。

巡演公布之前：“跪求××来华！卖血也去！”

但是等演出通知发出去之后，这些人会不厌其烦、理直气壮地复读机般质问乐队和主办方：“为什么不来××（他所在的某四十八线农村）？”

当巡演终于到他四十八线农村家门口儿了：“为什么不是周末？”

当巡演到家门口了并且是周末：“啊啊啊啊啊！为什么那天我考试/出差/加班？”（任何乐队来演出的日子他都必须有事儿）。

演出结束一个月了：“他们啥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求再来！”

补充一个，还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屁闲膈咯嗓子的一群人：“去年不是来了么？今年为啥还来？”（你放心，哪年他都没去）

除了“傻×”之外，你并不想用任何词汇形容他们。

如果演出团队、尤其是外国乐队由于票房过于惨淡（甚至只有个位数门票）而放弃了某个城市，他们立刻对乐队和主办方破口大骂，哪怕他根本不在这个城市。

自私、虚伪、丝毫不知廉耻。

你羞于跟这些人为伍，也顺带屏蔽或是退出了所有乐队群。

惹不起至少躲得起。

躲着他们，是正常人唯一的生存方式。

不过只要你还去现场看乐队演出，就依然做不到“眼不见心不烦”。

摇滚乐现场诸多不文明现象早已被各个渠道曝光过无数次，这些全部都是数年前根本没有发生过的现象——似乎也没有一个多么确切的时间点，这些不知所云的人突然间出现在了自己周围使我们措手不及。

当摇滚乐的表达需要依托一种文明和思考的心态去理解的时候，他们选择了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伪饰自己的独立和小众。

摇滚乐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他们的一套面具。

他们自然处处和以前的摇滚乐听众格格不入。

2018年，听着摇滚乐长大的人已经不敢轻易告诉别人自己是听摇滚的/或者曾经是听摇滚的了。

他们身边绝大多数所谓“滚青”的人根本没听过许多乐队的名字。

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在朋友圈分享自己喜欢的乐队的新专辑。

因为没那么多人能接得上茬。

无论是什么样的社交群体，混进来的土鳖越多，正常人的话语权就会被挤压得越厉害，这是不变的规律。

至少在这三年之内，已经不太看得见听摇滚五年以上的乐迷依旧保持“活跃”了。

沉默是他们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很多时候也是仅有的选择。

- END -